徐渡野自己热了饭,吃完又和明氏说了一会儿话。
明氏打哈欠,眼泪都出来了,撵他走,“我要睡下了,你回你房间去。”
她的生物钟,准得像在脑子里上了发条。
过了这个时间,脑子就彻底不动了。
徐渡野坐在桌边,捏着一颗花生米往上扔,然后张嘴接住,也是无聊得要命,却偏偏不肯走:“我好容易回来一趟看您,您就不想多和我说会儿话?”
“等我埋地底下了,你再来糊弄鬼。”明氏毫不客气地戳穿他,“从前有事出门,几个月不回来,也不见你想我。到底惦记谁,你当我老糊涂了,心里没数?”
徐渡野:“是,我想崽崽了。”
窝在温暖小窝里的崽崽,睁开小狗眼看了口是心非的某人一眼,然后又耷拉眼皮子睡着了。
“死鸭子嘴硬。”明氏啐道,“走走走,别影响我睡觉。”
徐渡野这才磨磨蹭蹭地站起来,顺走桌上的那盘炒得喷香的花生,“我一会儿还得走,您可就看不见我了。”
“还有几天就过年了?”明氏一脸嫌弃,“你没看外面都挂上了灌肠?”
扒拉手指数数,距离过年也就十几日了。
“快走快走,明日我还得看账册。”明氏想起来就头晕脑胀。
“您不是要教她吗?怎么,又舍不得了?”
“你这个臭小子——”明氏伸出手,指着他骂,“这是唯恐我亏待你媳妇是不是?”
“怕您累着。”
“我怕她累着。”明氏道,“你不知道她最近多用功读书。”
这精神要是放在现代,高低也得上个清北复交。
这招人疼的孩子,是让读书缺着了。
所以一抓到机会,就像抓住了救命索,夜以继日地读书。
别人家的孩子啊!
不,现在是自己家的了。
明氏一生喜欢女孩,却没能生出个女儿,也没有孙女。
孟映棠乖乖巧巧,又勤勉懂事,比她想象中的孙女还完美。
“……周先生也严厉,不想想映棠从前没多少基础,非要她跟上周贺的进度……我都想去找他理论,映棠不让。”明氏愤愤然。
徐渡野翻了个白眼,“周贺才六岁。”
“六岁他也是学了好几年,映棠哪里有那个条件?”
眼看着明氏眼睛越来越亮,徐渡野不敢说下去了。
——老太太前些年失眠很厉害,好容易这几年养过来了,他说笑归说笑,却不敢真让她太气愤睡不着。
“行了,我去跟您亲孙女说,让她悠着点。您老人家快睡吧。”
“现在好了,拿着我的话当由头,理直气壮,三更半夜夜闯香闺。”
“什么香闺?不是我家吗?我家我哪里去不得?”
徐渡野端着花生出了门,身后还有明氏的骂声。
虽然这么说,他还是回到了自己房间,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仰倒,腿搭在椅子扶手上,要多舒服有多舒服。
不过片刻之后,他还是起身,摇摇头,从身后书架上抽了几本书扔到桌上,然后抓起一本诗词看了起来。
——他总不能被小哭包比下去吧。
祖母说,最好的大男子主义,就是事事情比女人强,事事抢在女人前面做。
他是大男子主义,他要比小哭包强!
不过这些无病呻吟的东西,看起来可真头疼。
徐渡野看了一会儿,实在勉强不了自己,还是扔到桌上,换了一本兵法书,躺到床上,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。
他是务实主义。
虽然他不在家,房间却还是被收拾得井井有条,床铺被褥也是簇新的。
小哭包在这些细节上,一向很用心。
一直等到子时过后,隔壁才响起了极轻的开门声和脚步声。
徐渡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,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门口,抬手就要敲门。
可是他的手顿在了半空中,犹豫了。
他不能那么迫不及待。
他已经听到了崽崽兴奋的声音了。
他又不是狗,不能那么舔。
徐渡野整理了下衣裳,揉了揉脸,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,这才敲了门。
没想到,孟映棠立刻就开门,一张笑脸出现在他面前。
就,猝不及防。
好像她就在那里等着他一样。
“我看见徐大哥屋里亮着灯,正想问问你,明早吃什么……”
孟映棠小小个,整个人被笼罩在徐渡野的阴影里。
可是她仰头看他,笑意比春天的花朵还娇媚。
再也没有最初见面时的惶恐不安。
徐渡野想,这朵娇花,被祖母养开了。
“你的手怎么了?”他目光扫过她,落在她不太自然蜷在身侧的左手,不由分说拉起来。
孟映棠脸色顿时红了,“我,我太笨了。不过周先生还愿意给我机会……他没有说不要我……”
看着她肿起来的手心,还有戒尺留下的淤痕,徐渡野胸膛起伏,喉结上下动着气不打一处来,抬脚就要往外走,去找周溪正理论。
会不会教!能不能教!